第594章 纷纷扰扰不胜烦(四)(1 / 1)
朱载坖当然明白江东的意思,现在的大明,已经不复国初的进取,上至皇帝,下至于边镇的将帅,对于蒙古人早就心生惧意了。对于嘉靖来说,只要把蒙古人阻挡在边墙之外就行了。
而对于边镇的督抚总兵们来说,可能更没有那么高的要求,他们对于蒙古人的要求就更低了,他们对于蒙古人的要求就是只要不太过分就行了,哪怕攻破一些小县城,掳掠一些财物人口,在奏疏上都可以成为微不足道的损失,地方官员们能够将此事遮掩过去。
开中法的废弛确实导致了边镇的粮饷不济,江东以山西镇为例,山西镇现有军额58526,每年的军饷由屯粮二万八千余石,折色银一千余两、民运本色米豆二万一千余石,折色银三十二万二千余两,淮、浙、山东盐引银五万七千余两,河东盐课银六万四千余两,京运银十三万三千余两;客兵,京运银七万三千两构成。
原本山西镇的军粮由开中法的商人运来,但是现在开中法尽皆废弛,江东不由得感叹道:“殿下,天下之事贵乎正本清源,盐法在祖宗之时最为严密,边方有警,一行开中商人趋赴,由此刍粮充足,事无废弛。近年以来王府遂食盐之请,织造开卖盐之端,此等一得关支,辄假钦赏钦赐名色附带私盐,漫无纪极,横行江湖,侵夺货卖,公法大坏,奸弊日滋,官盐阻滞,商人不应皆是故也。”
自弘治实行纳银开中以来,边镇的军粮就日渐紧张,边镇物价腾贵,士卒苦不堪言,虽然朝廷发给的军饷没有变化,但是物价的腾贵使得士卒们的生活苦不堪言。
还是以山西镇为例,现在实行纳银开中,盐课银六万四千二百五十九两,岁派盐一十六万四千三百九十一引,折银五万七千八百三十二两,在在此之前,仅威远卫及偏头关招商中盐五万引,每引米豆三斗,长芦盐一万九千八百四十九引,每引米豆二斗五升,偏头关淮盐三万九千九百五十六引,每引米豆六斗,浙盐五万引,每引米豆四斗,这些商人运来的粮食,足够士卒们军粮。
而现在虽然有银子,但是山西粮价腾贵,本省接济困难。山西地区农作物生长环境较差,灾害多发,加之民众而地狭,故多贫,长期的自然灾害使得山西的百姓自身都非常贫穷,接济军粮,供应大军更是无从谈起。
而且军费与官员、宗室各项支出不断增加,加重了税粮负担。尤其是山西的藩王众多,宗禄就成为了山西沉重的负担,除了宗室的禄米之外,宗室占据的良田,肆无忌惮的投献和兼并土地,也使得百姓的生计越发困难,朝廷的税粮根本难以如数征收。
而由于开中纳银,军士想要购买粮食,需要支付过去数倍的价格,即便如此依然供不应求。除此之外,还有官商勾结操控市场、部分商人投机取巧谋取重利等行为。
而由于受战争、年景丰歉等因素的影响下,粮食价格也不断波动。如荒年粮贵,一月饷银不过籴米斗余。而朝廷的饷银则是经常拖欠,最离谱的时候,宣镇缺饷五月、大同七月、山西十八月。自虏酋发难以来,防边追逐饥渴疲劳,又值荒岁,银一两籴米三斗。
在这种情况下,边镇连士卒的军饷和军粮都难以保证,对于骑兵,更是兴致缺缺。朝廷现在也是捉襟见肘,根本不可能为九边再提供更多的支持,自从折银以来,九边的军饷激增,嘉靖八年,山西镇的军饷还是90168两,到了嘉靖三十二年,已经激增到838325两,开中纳银所增加的收入还不足以抵消边镇军饷的增加。
随着粮食补给不足、官商操控市场等因素的影响,供不应求的情况愈加普遍,致使粮价飞涨,朝廷为解决军粮不足只得加大年例银的派拨。而“银多粮少”又使得货币贬值引发通货膨胀,粮价飞涨,反而使得士卒们更加赤贫,多数将官不仅缺乏军事指挥才能,还热衷于与地方官员相互勾结克扣、侵贪军饷,普通士卒的温饱问题难以解决致使逋逃现象靡然成风,这令承担拱卫京师重任的山西镇日趋衰败。
九边重镇尚且如此,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。
江东和朱载坖说了这么多,其实就是向朱载坖说明朝廷现在的窘境,马政重要吗?重要,但是和九边安宁比起来,那就显得无足轻重了。
江东此来的目的,就是想和朱载坖说明现在的情况,他作为兵部尚书,维持九边防线是最重要的事情,一旦九边出了问题,那他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丁汝夔,所以江东不可能答应朱载坖的计划,当然,他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支持朱载坖,支持蓟镇和李成梁部。
说白了,江东此来,不是和朱载坖讨论什么马政的,而是和朱载坖谈条件了。朱载坖当然也明白江东的意思,当下就说道:“本兵说了这么多,但是孤想,以大明之大,总不会三千骑都养不起吧?何况是这京畿重地,三千骑用于拱卫京师,支援蓟镇,也是应当的。”
对于朱载坖的要求,江东表示理解,而且他也知道,李成梁确实还算九边的后起之秀,马芳都对他极为赞赏,称他善于统帅骑兵,三千骑交给他,至少可以成为一支可用之兵。
江东说道:“殿下,以臣之见,从太仆寺拨出马匹一千,作为驮马之用,兵部再马价银二万,以供赴辽东买马,足够李成梁部所用了。”
对于江东的提议,朱载坖觉得也算不错了,所以朱载坖就答应打来,同时再从兵部要了马草五千束,以供军需。谈完了正事,朱载坖和江东开始闲聊起来,朱载坖谈论到了九边的家丁问题,现在九边的将帅,多豢养家丁,朱载坖对此还是极为警惕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