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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 暑假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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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,伯伯下坡,我就挨着她了。伯伯向奶奶说道:“他要到伯伯家里去就给他去,再赶场带他来!”

就这样,我去了伯伯家里。

暑假,我到了伯伯家里。

姑爷对我的态度很不客气,伯伯对我吩咐道:“听话些!听没?”

“哦。”

伯伯的声音温和多了,所以在伯伯家里我如同看见爷爷一样爱看见她。表哥对我一般,他成绩优秀,墙上贴着他得来的奖状。我感觉他有种瞧不起我!不管怎么说,躲在亲戚家里,有自己家里得不到的东西。这东西叫安静,原本是一个家庭中的孩子起码的拥有。

在伯伯家里,我晚上睡觉不用担心被吵醒。表哥时常要看黄山头的电影,有时候很晚才睡。但是,不管表哥和姑爷对我的态度如何,我没有一回被表哥吵醒的。我和表哥睡在一起,一个正常充足的睡眠,居然要在亲戚家里才能得到?!

姑爷对我说话总是一叫一嚷的,所以我怕他。姑爷每天都在辛苦的干农活,在他的脸上就没有父亲那种很可怕的神情。他虽然总是鼓着眼睛。而伯伯继承了爷爷那种任劳任怨的性格,她在姑爷家里如同一个忠实的妻子。表哥也很勤快,他少年的体格尽可能为家里减轻负担。但表哥拉牛有时候会带着钓竿,所以我会跟着要一起去。

群英水库是一条很大水库,很蜿蜒,很壮美!伯伯她不称为水库,而是习惯称为河里。

表哥拉着牛,有时候去的很早,他把小牛就往河边一栓,这是他主要的放牛方式,他很少像别人那样牵着牛在田埂上吃草的。他家的牛没我家的牛大。然后他就坐在水库岸边,举着竹钓竿,竹竿上还有个卷轮。我就觉得水库边钓鱼的人比我家周围那些大孩子小孩子钓鱼要专业。表哥钓鱼很少用蚯蚓,因为蚯蚓不容易挖。他用的是淘过的蛆,窝子是用蛆然后和着鸡土。

我看见他撒了好几把窝子,然后把一条条蛆从袋子里取出来挂在鱼钩上,挂满,然后甩了下去。他在太阳底下戴着草帽,坐等鱼儿上钩。

起初,一下去就钓上来一个,好像开头很好,一条中指长的鲫鱼被他钓上来了。但就这一个之后,看了好久,就没上钩了。

过后,我又去看鱼篓里,还是那么一个,而且早死了没了生气。

过了一会儿,我又瞧瞧?还是没有。

其实我就在表哥的背后草地上玩耍,我看着蓝天,玩的又没意思了。那头小牛刚开始在草地上把嘴贴住地面抹了几口,想必它也觉得没意思,索性干脆下河里泡着。

天热,牛下河里很舒坦!奇怪,我家的牛从不喜欢泡在水里,即便是下去也不会待很久。

这时候的太阳辣辣的,我坐在地上,两腿朝前伸着,张开,把两手撑住草地,我看着前方水库里滚滚的波浪,这样的风景真适合想象!

表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,只是衣服和草帽在风的吹拂下还在动。

我说道:“怎么还不上来鱼?”

表哥回过头来小声叮嘱:“别讲话,一有声音鱼就越不上钩了!”

我于是不做声。可过了一段时间,还是没消息。

我又说道:“啧,还是没鱼。”

表哥回过头来,鼓起浓眉底下的圆眼睛瞪我,我就不敢做声了。又过了一会儿,表哥把鸡土用力的抛向了鱼筒

他站起身来,给牛捅了个笆(转地方套住),他那英气的眉毛紧锁着目光,显得很严肃、很专注。

他继续坐在台子上专心的看着鱼筒,专心钓鱼。我看着他,那种气氛,他那种专心之至的表情……可鱼就是不咬钩。

我忍不住了,“噗!”还是笑出了声。

表哥扭过头来,一脸警告的神情看着我。我实在忍不住了,“嘿嘿”的笑了起来!

“你还笑是呗?”他警告的语气。

我只好不笑了。

天渐渐黑下来了,表哥到底是一无所获,那牛转来转去,也不知道抹饱了没有。反正牛不大,饥一顿没关系,收工回家。

伯伯做好了晚饭,他们没有像我们家那样夏天在外面吃,而是规规矩矩的在灶房屋里吃。我和表哥有时候会坐在灶房屋门口吃。

有一天晚上,我们在塌子里纳凉。说来说去说到幺叔身上去了,姑爷说道:“当儿您幺叔只棒槌大,就抽烟,您爷爷教他抽的。那么一嘀嘀娃儿,还在穿开裆裤。”

我不信,以为是姑爷在说我们家的坏话,可我又问道:“爷爷教他抽的烟?”

“你不信问您爷爷哦?你老家伙也晓得,你别说是我讲嘀!”姑爷说道。

“知道。放心,我不会讲的。”

晚了,我睡去了。姑爷有时候还要忙一会儿再睡,他有时候去看看田里的水,这点爷爷也有。农户晚上背着铁锹看看田里的水怎么样了,这很重要的。狗哥哥有时候也很晚才睡,反正每天我都在表哥之前睡下的。我洗完澡、吃完饭就准备睡了。后来在寒假里也是如此。

表哥爱看电视,那半夜的电视好像很好看。如果晚上停电,表哥会专心坐等电视。

在伯伯家里度过的安稳睡眠,就在于晚上睡觉不用担心被吵醒。伯伯没有破口大骂的习惯,这个家里也没有吵架。安静的感觉真让人舒坦!可我一想,又苦恼:为什么清醒的感觉要在一个亲戚家里才能得到?

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,有种疏远感。表哥和姑爷的态度也会提醒我——我终究不属于这个家的一份子。但我不舍得回去,我深知回去家里,一份安宁,一份休憩,就会结束。

有天下午,表哥放牛,这次他没带钓竿儿。他牵着那头小牛,就在河边找草吃。河边的风景真好!水库里的鱼大概被钓的差不多了,靠村落这边的岸上没看见人垂钓,对岸山丘很少有人钓鱼的。最多的是公路水库堤上,那里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钓鱼上瘾者。水库堤上钓鱼的队伍就没停过。岸边的水牛要草有草,要水有水,放牛的人也很轻松。

表哥和另外一个放牛娃放到了一起,他和表哥的身高差不多。两条牛到了一起也不打架。我一想到我家的牛和别人家的牛到了一起就会发生事故,就害怕!

他们聊天,我坐在一旁。

这时候表哥的那头小牛,走了过来,可能它走的比较快;但不知道它突然发什么癫,我往后退,可来不及避让了。我被迫躺在地上,我看着看着牛的脖子越过我的头顶。牛的前脚居然踩到我的肚子上了,我惊恐万分!

想必毕竟是小牛,不甚沉重。我躺着看表哥,他竟哈哈大笑!旁边的那位男生虽嘴角笑着,但没表哥笑的开心,他笑的有些尴尬。

终于,这牛蹄子只是从我身上经过而已,我于是坐起身来,捂住被踩到的腹部。我看着表哥,自己惊魂未定,不知所措,他的笑容简直让我想吐!我想,这回是我母亲保佑了我。

姑爷和伯伯每天都不得闲,伯伯出门叮嘱我:“在家看屋。”

外面的太阳好大啊,地上都被晒的滚烫,脚踩在上面都让人禁不住后退,退回屋里。

表哥爱钓鱼,太阳吓不到他,他照样整理好了鱼具,向着岸边出发。我欲一块儿去,他不愿意带我。我一看太阳,我又不爱戴帽子,所以就不去了。

那天,大概是刚过中午,大人们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农忙。太阳辣的刺眼,塌子里都感觉滚烫。我打着赤脚站在房门口,家里就剩下我一人了。

我独自想着想着……想着想着……而苦恼不已!

想着想着,想到了自己这辈子。

家里破口大骂的奶奶,她的声音让我的耳朵和大脑都得不到安宁。折磨我的父亲,在他的床上,我腿都在抽筋!我注定会被吵醒,注定。幺叔欺负我,我没有自己的私人物品。更要命的是,他在这个家里会争夺爷爷对我的爱。这些,爷爷都救不了我。

我现在,在伯伯家里,我又不是他们的孩子,怎么可能会得到同等的尊重?去了学校,我看见那些老师就害怕。

我真的很想弄懂课本上的知识和黑板上的内容,可我不行啊,我使劲儿试图看懂黑板上的意思,可吃劲也看不懂。学校里不快乐,家里如同蒸笼,伯伯家里也只能暂避一时。为什么同样是孩子,别人家的就不一样?

这里不是我的家,可我又能去哪儿呢?

天上的星星始终不来接我,我又上不去……我从哪儿来?我来之前又在哪儿?我越想越多,就这样想着想着,越想越收不住,越想越沉静了。

我下了塌子,赤着脚,尽管天没变,可我不感觉太阳很热了。

我走出去了,走向通往河边的小路。小路两边是稻田,太阳晒得土路很刺眼。可我不觉得热了,伤心又很从容了。我身上变得很清凉,头上不热反而凉快。

我慢慢走着,也不慢,就好像去一个很让我高兴的地方。

从此以后,爷爷会不会想我?想到这里,我鼻子就酸了。可我还是向河边径直走去。

我走过了台沟,远远看见水库岸边的那个台上,表哥没有在那里钓鱼。之前他就喜欢蹲在那里钓鱼的。整个水库岸边都没有人,看来不会有人看见我。我的心情只有我自己知道。我继续走着,我没有走通往台上的河岸边,而是走在上面的地梗上,一直向前走。

我远远看见辽阔的河水,和对岸蜿蜒的山脉。在那之后我就会变成鱼儿,我只要记住有窝子和鱼钩的,那就是人在钓我们。而这个水库还没听说干过,所以我就可以在这辽阔的水域里尽情游戏了!

没人骂,没人打扰我的睡眠,没有折磨,没有我来到这世界上的种种。这难道不是很高兴的吗?

我看着河水,走近了,快到岸边了。我已经走到地梗的尽头,往下一看,好清澈的湖水,这果然好诱人的世界!

我往下迈去。

世上的事情,竟有戏剧性的变化——我从来没想过表哥竟然在我的脚底下。

我如果是跳河,只要对准前面,那么因为我的跳跃能力有限,就能刚好一脚踹到他头上。可我在路上想的是慢慢的走向水中央,就像电视里面慢慢的淹没自己,体会那种入大地怀抱的感觉。

我不得不侧身转弯,他发现了我。我知道自己被发现了,于是我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。我双手抱着膝盖,侧过头看了他一眼,两眼对视。我不理他,他也没说一句话,此时我的心境仿佛比他还年长。我十分老成的看着前方,看着河面。

在这之前,很小的时候,家搬上来了,父亲在门口堰里玩过水,他要我也体会体会。于是我下去,泡在捶衣的石头边近处的水里。父亲蹲在岸上和别人聊天,我不慎一下栽了下去,那感觉我还清楚的记得。后来是爸爸把我提了上来。那种栽下去的感觉,是没有痛苦的,我记得。

没想到他会在这个地方钓鱼。之前没见过他在这里,他喜欢在那个台上垂钓,因为那边坡又深又陡,要不就在面朝堤上的那个浅水域那里。我看见台上是没人的,竟没想到已经到了水域门口,竟被个人笔直的挡在了我前面。

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抉择,戏剧般的取消了。那年,我7岁。

之后我就提醒伯伯,我想回家,她说:“好,下场哒就回啼。”

我数着日子。

结果伯伯说自己忘了,其实是她和姑爷太忙,也是省钱,哪儿有每逢场都赶的?

我有次中午,赌气回家。刚出塌子,狗哥哥发现了我,他把我拦了下来。记得他还挡在猪笼屋那扇矮门那里,张开手不让我走。那次就没走成。

我又提醒伯伯,我要回去,伯伯说道:“好,这下场就带你回去!”

终于回家了。终于上了自己家的塌子。

我一眼就看见妹妹一个人在堂屋里玩。我心想,她玩什么呢?果然还是妹妹可爱,妹妹亲热!

“丫头!”我一声高兴的喊她,一鼓作气跑到了妹妹跟前。

奶奶和伯伯在堂屋里聊天,我真希望“那挺机关枪”能保持安静下来,从此安静,这样头脑就清静,就会聪明。

我希望这个家能奇迹般的不再吵架,不再开骂,而父亲也和爷爷一样勤劳和慈祥,叔叔也别再翻我们的抽屉了。在伯伯家里享受到的睡眠和安宁能在自己家里也有。

可这个家,就用十几年的时间证明了:我善意的想法,一个孩子起码的需求——简直是痴心妄想!

伯伯走后,奶奶就在当天下午,就用她那独特的、撕心裂肺的、歇斯底里的、充满侮辱性和破坏性的破口大骂,咆哮起来了!

她对这个家的骂一直持续到很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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