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镜湖(2 / 2)
康福来刚要回应,梵真天道:“这位小哥好眼力,我们确是自西而来,只顾赶路,还不曾换身衣裳呢。”
“原来如此...我是这里的渔夫,现在还不到渔猎季节,便在这湖边做租船的买卖,二位不如租船在湖中游玩,也好欣赏这东篱湖的景色,需要在下掌舵还是自行游玩?”渔夫问。
“不瞒您说,我们正有此意,谢谢您,我们自己划就好了,不劳烦您啦!”康福来客气道。
“那也好,我们这里租船是按时辰算,一个时辰是五枚铜币,上岸再给钱。对了,现在虽不到三月,这湖上也常有雷雨,船舱里有斗笠和蓑衣,万一遇上风雨也好应付。”渔夫嘱咐道。
“多谢这位小哥。”梵真天拱手作礼道。
“客官客气了!”渔夫回礼后便站在渡口的甲板上,将一艘能同时容纳四五人的小船拉过来,解开绳子道:“二位请上船,不远处有座亭子,在那里欣赏湖景最好不过。”渔夫微笑道。
“谢小哥提醒!”康福来说罢便转身跳到船上,却不知如何撑船,划了半天也不见船向前走。“师父啊,徒儿是山里长大的...这撑船嘛...嘿嘿...”康福来望着师父难为情的憨笑道。
“无妨,让我来试试。”梵真天拿起船桨用力一撑,船便离开了岸边。他点点头,笑着与渔夫道别,便转身坐下来划船,康福来见师父亲手划船,心里过意不去,便拿着另一支船桨学着师父的样子比划,笑道:“这不算难啊!师父,还是让我来吧,您歇会儿。”一会儿功夫,康福来回头望那渔夫时已经模糊成一个点。
泛舟湖上是何等惬意之事,康福来见周围并无其他船只,便思索道:“我们要找的人到底会在哪里呢...”
“福来,这世间的事自有它的规律,该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,或早或晚,不必急于一时,我们只需顺其自然,做好该做的事便好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哦...”康福来点点头道,只好继续划桨。
“我且问你,你说这湖上今天会不会下雨呢?”梵真天笑问道。
“啊?”康福来抬头看了看天空,朵朵白云,微风轻拂,又看看平静的湖面宛若一面镜子,倒映着天空和岸边的树木,并没有发现下雨的任何迹象,便自信的说:“应该不会,这天气挺好的呀。”
“咱们打一赌,我说一个时辰后必然阴云密布,接着便会下雨,但很短暂,随后大风到来时其雨必停,你可相信?”梵真天笑道。
“哦...师父的话徒儿自是相信,只是这阳光明媚的,一点儿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。”康福来说着,心里虽然信任师父,但还是心存疑虑。梵真天笑而不语,只欣赏着这湖上风光。
康福来摸摸头道:“师父,《太始天元经》里的五运六气,我还是不大明白,五运我似乎理解了一些,但六气还是不知其意,五运六气究竟是什么呢?尤其是六气胜复之道,更是难以琢磨,每次看到这里总觉得心乱,静不下来。”
“福来,你看这湖面像什么呢?”梵真天望着前方道。
“宛若一面水镜。”康福来道。
“不错,读书也是一种修行,贵在心静。宛如这镜湖,心如止水,其义自现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我明白了师父,唯有静心才能深入。”康福来道。
“不错,现在我来给你讲解五运六气之理,你若能理解其中的道理,掌握这玄妙之法,不仅能够治病救人,还能预测天气,趋吉避凶。”梵真天道。
此时湖面风平浪静,两人对坐舱外,镜湖无声,轻舟自荡。康福来从怀里掏出《太始天元经》,原来他早已在不懂之处做了记号,以便随时能问师父,只是碍于时机不能及时请教。
“你先说说看,读了此书有何体会,对书中的内容如何理解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书上说‘天有五行,御五位,以生寒、暑、燥、湿、风。人有五脏,化五气,以生喜、怒、思、忧、恐。五运阴阳,天地之道,万物纲纪,变化之宗,生杀本源,周而复始...’,就是说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是这世界运行的法则,统帅着大地东南西北中的运作,像寒冷、炎热、干燥、湿润、风气这些自然界的气候都是由五行生化而产生的,而且对应着人体的五脏,其中肝为木,心为火,土为脾,肺为金,肾为水,五行变化周而复始,地上的变化也跟着五行的生化而变化。”康福来捧着书道。
“嗯...不错,你接着说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‘变化者,物生谓之化,物极谓之变。变化之为用也,在天为玄,在地为化,在人为道。故在天为气,在地成形,形气相感,化生万物’,这段大概是说天地人的关系吧,天、地、人是相互联系,彼此作用的。气,是没有实体的,是天的阳气运行,而地是有形的,地可以化生出有形的万物,而人就是介于其中...师父,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。”康福来道。
“你说的不错,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能理解到这种程度也是颇有天赋了。”梵真天笑道。
“谢师父夸奖!”康福来会心一笑道。
“这天、地、人彼此玄通,暗自相连。人的身体正是禀赋天地阴阳之灵气而生,周身运作的动力便是阳气,身体便是阴体。阳气无形,阴体有形,所以头顶天,脚踏地。人体脾土主肉,肝木主筋,肾水主骨,肺金主皮毛,心火主血脉,人有三百六十骨节,与天数相和,亦有经络血脉,与大地川流相和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那师父,人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?”康福来问道。
“嗯...父为天,母为地,父精禀天阳之气,母血赋地阴之形,阴阳和合,积精聚气,一月为胚,二月成胞,十月怀胎,魂魄合体,乃成其人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哦...原来如此,原来人的身体也是阴阳和合而被创造,那又是谁创造了第一个父母呢?”康福来追问道。
“哈哈哈,这个嘛...暂时无法解释与你,天机不可泄露。你只要记住,人类是被创造的,与这世间万物一样被创造,并非凭空而生。至于这背后的玄机,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是师父,我就做好我该做的事。”康福来道。
“五运你说了,现在说说六气吧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嗯...”康福来思索着,将书往后翻了两页念道:“‘寒暑燥湿风火,天之阴阳也,三阴三阳上奉之。太阳寒水、阳明燥金、少阳相火,三阳也;太阴湿土、少阴心火、厥阴风木,三阴也。周天气者,六期为一备。’六气,应该就是五运在天地间的阴阳运化吧!一年有六个主气,六个客气,有司天之气,在泉之气,往复循环。”
梵真天听了点头道:“不错,五运六气不仅是天地的阴阳运作规律,同样也是人体的气运所在。”
“人体的气运?是指...六经辩证吗?哦...我知道了!原来人体的十二经络就是六气!名字都一样!”康福来忽然激动道。
“没错,人的身体禀赋五运六气而与天地共生,经络正是六气之通道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这么说,天地五运六气的运行与人体五脏六腑、十二经络、奇经八脉的运行难道是同理的?”康福来问。
“不但同理,更是同源,人体会随五运六气之变而有所感,所谓‘同声相应,同气相求,水流湿,火就燥,云从龙,风从虎。’天地运行,人在其中。天地生变,人必有应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那伤寒究竟是什么呢?为什么每次瘟疫流行都会夺走那么多人的性命...寒水石为什么又能治病,明明是寒邪,为什么还要用寒水石?”康福来问。
“好...那首先就要明白瘟疫。刚才说到寒暑燥湿风乃天之五行所化,此五者对应水火金土木,彼此相生相克。而天地之气,亦有正邪,阴阳对立,正邪相争,却又彼此共存,相互转化。当五运六气按天干地支运行到一定之时,便会产生邪气,寒暑燥湿风皆可成邪,任意一气皆可成疫!为医者,必先通晓五运承袭,六气盛衰,虚实所起,然后可言死生逆顺。”梵真天道。
梵真天接着说:“每年的五运六气都在变化之中,而寒邪也是这天地阴阳所生,因此会随当年的五行主运与司天在泉之气随着时令气候而变。而人感之于寒邪,必先伤及营卫,然后腠理,乃至脏腑。六气之间,传其所胜,发于阴或发于阳,各有时限。有的人营卫强盛,邪不能入,而年老体衰者就防不胜防了。寒水之邪进入营卫后,或传少阳、阳明,或传少阴,或传太阴,或传厥阴,此乃寒邪生克传气之理!知病传在何处,方可对症下药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听师父一言,如拨云见日!徒儿愿闻其详!”康福来佩服的五体投地道。
“为何为医者当善晓阴阳,和之于数,明五运生克,察六气之变,方可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症而治呢?正是因为天地之气、人体之气、病邪之气皆是同源生灭。正气变,邪气亦变,人体之气随之而变就会生出百病,同样是伤寒,其症也必然有所不同。因人体六气之病各有症候,因此不同年份、不同天干地支,不同的主运、司天、在泉之气都会随之而变,再应用药材的五行禀赋、性味厚薄、升降沉浮,功效归经组合成方。”梵真天道。
“真是玄妙莫测...!医生真是不好当啊!”康福来感叹道。
“至于寒水石,它的清热解毒作用再好不过,但必须是少阳、阳明之邪方可用之。而表邪当以汗解,用之不当,便会适得其反。寒水石禀赋金气,金生寒水,可胜肺金燥热、五官七窍燥火之邪,用之必验,但必须先辩阴阳表里、寒热虚实,观其脉证,随症治之。但并非所有的伤寒都要用寒水石,只有明了时令与脉症后方可用之。”梵真天道。
康福来眉头紧皱,只顾点头,虽然不尽然明白师父这些话的意思,但至少他明白了一些珍贵的道理。师徒俩在这寂静的湖面上一聊就是一个时辰。
福来有意抬头看看天空,现在果然变得乌云密布,似乎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,和师父聊了这么久,竟然没有注意到天气的变化,心中对师父佩服的五体投地。
“师父,好像真的要下雨了!”康福来话音刚落,雨就滴下来了,梵真天点点头,笑而不语。
好一场春雨,湖面顿时淅淅沥沥,二人起身到船舱里避雨,康福来披起蓑衣,戴好斗笠,站在舱外看着这雨水,心中越发敬佩师父。
果然不到一刻钟,湖上便刮起大风,康福来站在风雨中凝望,此时雨越下越小,直到湖面看不见雨滴,风还持续着,只是风势似乎也是越来越弱了。
康福来想起刚才师父所言,心中不由觉得惊叹。他弯下腰在舱里坐下来崇拜的看着师父。
“你再看湖面。”梵真天道。
康福来望着湖面,此时已是波浪起伏,再无倒影,顿时明白了师父之前那番话的意思,道:“此时湖面不再平静,镜相全无。师父我明白了,犹如这湖面,人唯有心如止水时才能照映万物,一切自现。”梵真天听了满意的点点头。
不一会儿,风停了,二人出舱欣赏着湖上烟雨,真是美不胜收,继续往前划了一阵,到湖心岛靠了岸。只见一座天青瓦顶、朱红八角亭妙立岛上,岸边是芦苇丛,小亭背后有一片竹林。
正当二人欣赏着岛上风景时,忽见那亭中有一红衣女子背身望向湖中,发现有人靠岸,迅速躲进了竹林,消失在二人的视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