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8章 开口（2 / 2）
楚宸有些犹豫，不是他不想儿子自个穿衣穿鞋，是这几年来，要么是他妈给孩子洗澡穿衣，要么是他自己帮儿子洗澡换衣服，
毕竟儿子患有自闭症，日常生活中，他们按照医生的吩咐有教儿子如何穿衣吃饭，却在儿子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时候，就忍不住上手帮忙，基于这种种，他儿子到现在似乎、好像还没自行穿过衣服鞋袜。
“楚叔叔，我相信小哥哥会穿好衣服和鞋袜哒，你也相信小哥哥好不好呀？对啦，我还没换衣服呢，现在我要和小哥哥比赛。”
叶夏的小奶音听起来软萌极了，她回头望向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小孩儿：“小哥哥你听到了吧？我要和你比赛穿衣穿鞋袜，好了，我现在要回房间啦，等我数完一二三，小哥哥就得行动起来哦，否则，会被我胜出哒！”
嘴里念着“一”，没再去看楚宸爷俩，叶夏直接走出楚涵的房间，不过，她有意走得很慢，等快进入她自己卧室之际，“三”被她糯声喊出口。
想着儿子明明很聪明，没准真得能自个穿衣服鞋袜，楚宸暗暗一咬牙，轻拉上房门，靠墙站在走廊里，这时，楚母上楼走过来，不待其开口，楚宸压低声音：“孩子们都起来了，正比赛穿衣服呢。”
一听这话，楚母当即怔住，眼里写满不可置信，她小声问：“真的？”
楚宸低“嗯”一声，说：“我们这几年或许对涵涵保护得太好，照顾得太周到，让涵涵没机会尝试着自己做些简单的事儿，妈，我们得相信涵涵，他那么聪明，或许很想自己去完成某件事。”
“是不是夏夏又和涵涵互动了。”
听似问，实则，楚母用的是陈述句。
“嗯。”
楚涵点头，而后缓缓启唇：“夏夏真得是个很棒的孩子，她见涵涵光脚站在她房门外，立马牵起涵涵的手，把涵涵带回卧室，
并去衣帽间给涵涵选了舒适的衣服和鞋袜，鼓励涵涵自己穿，还提出和涵涵比赛。为免涵涵换衣服害羞，都不许我在边上看呢。”
看着儿子嘴角弯起的浅淡弧度，楚母笑了：“自从咱们和夏夏认识，不仅涵涵有改变，就连你这张千年冰块脸也变得柔和不少。”
楚宸一怔，旋即脸热，他握拳掩唇干咳一声，说：“我只是不喜做过多的表情，可不是妈您还说的你什么冰块脸。”
记忆中，他的确没怎么笑过，哪怕是浅笑，似乎、好像都没有过，但今日，不用旁人说，他都知道自己心情极好，都知道自己嘴角有漾出笑意，虽然很浅，却是由心而发的情感外露。
对此，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，可是被亲妈直白说出来，多少还是有点难为情。
楚母看着儿子略显别扭的样儿，轻笑了笑，问：“忙完了？”
“嗯。”
楚宸颔首。
“那你在这看顾着一点，我去楼下看看孩子们的午餐做好了没有。”
给楚家主人们做烹饪的，无一不是五星级酒店大厨。
“好。”
楚涵低应，目送其母转身离去。
“楚叔叔，你现在先敲敲门，再把门拧开。”
叶夏着一条款式简单，质地柔软亲肤的小裙子走出她住的那间卧房，小小声地对楚宸说了句，看着她，楚宸眸色柔和，轻揉揉她的头，
接着抬手敲门，须臾后，他握住门把手“咔嚓”一声拧开门，抬眼，不等他做声，叶夏软萌的奶音儿抢先扬起：“哇！小哥哥你好厉害啊！竟然把衣服穿的这么整齐，而且比我快一丢丢呢！”
夸完小孩儿，叶夏伸出手：“这是给小哥哥的奖励，因为有两根，我可不可以和小哥哥分享一根呀？”
亮出攥在手里的两根牛奶味的棒棒糖，叶夏眨巴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小孩儿笑得一脸纯真：“这是爸爸买给我的，特别甜，我帮小哥哥剥开糖纸吧。”
棒棒糖出自空间，但叶夏现如今只能让儿子七福背锅，还有她说会弹琴，说这是夏妍教的，实际上，夏妍的钢琴确实弹的极好，也确实有教过她这具身体原先的小主人弹奏，但一个三岁半大的孩子，即便再聪明，又能学出什么名堂？
可她既然要帮小孩儿恢复健康，就必须得把夏妍拉出来背锅，这样她能弹出一手好钢琴，顶多会觉得天赋好，不会往邪门的地方去想。
剥开糖纸，叶夏将棒棒糖送到小孩儿嘴边：“小哥哥，张开嘴巴。”
如同机器人似的，楚涵张嘴，同时抬手捏住棒棒糖上插的小棍儿，叶夏笑得眉眼弯弯，剥开另一根棒棒糖：“很甜对不
对？”
楚涵定定地看着他，没给回应。
“来，叔叔抱你和小哥哥下楼。”
楚宸说着，左手抱起儿子，右手抱起叶夏，抑制住满心激动，逼退眼底的湿意，走出儿子的房间。他儿子会穿衣服鞋袜，且穿得整整齐齐，
由此可见，他儿子的自闭症应该……应该不是特别严重，应该……应该在好转……且好转的速度有点快，而这不外乎是他右手上抱着的奶娃娃的功劳。
不是他迷信什么的，是儿子从昨日对外界有反应，到今日知道轻微表露自己的感情，知道如何穿衣服鞋袜，这都是那些专家们医治数年都没起的成效，或许……
或许很快他就能听到儿子开口说话，想到这，楚宸浑身充满力量，与此同时，心里一高兴，没忍住颠了颠抱在左右手上的两小只。
“怎这么高兴？”
楚母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响动，循声看过去，就见儿子向来清冷的眉眼间竟出奇地染上一抹明显的笑意，忍不住问出声。“妈，你看看涵涵子在做什么。”
楚宸把两小只放到客厅沙发上：“涵涵是自己穿的衣服鞋袜。”
看到大孙子在吃棒棒糖，又听到儿子说孙儿真得是自个穿的衣服鞋袜，楚母瞬间笑容满面，忙招呼刘嫂给两小只摆放，更是激动得抱住两小只，各亲了一口。
让叶夏没想到的是，楚涵牢记着他们之前在楼上的穿衣比赛，在楚母要带他前去餐厅用饭的时候，站在客厅执拗地站着不动，
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摆放钢琴的位置，这一幕令叶夏心里禁不住一软，并为小孩儿的病症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感到高兴，
她牵起楚涵的手，甜糯的奶音儿自嘴里溢出：“我差点完了呢，是我不好，走吧，我现在就弹琴给你听。”
楚父楚母还有楚宸在客厅吗没动，三人望向两抹可爱的小身影走到钢琴旁。“我过去把孩子抱到琴凳上。”
楚宸说着，迈出笔直修长的大长腿，转眼，他来到两小只身边，把叶夏放到琴凳上坐好，而后，他和儿子楚涵站在一起，爷俩静静地看着叶夏揭开琴盖，看着叶夏的小手搭上黑白分明的琴键。
简单试音后，动听悦耳的钢琴声从叶夏指尖徐徐流泻出。客厅里楚父楚母，及一旁站着的楚宸，三人仅仅只听叶夏弹奏出一小段音符，
就齐齐目露惊讶，他们知道这宛若小天使般的奶娃娃聪明伶俐，知道这小娃娃懂事乖巧，特别惹人心疼，也有听小娃娃说有和妈妈学过钢琴，
但他们真没把小孩儿后面说的那句妈妈有教她学过钢琴当回事，没把小孩儿说她会弹钢琴当回事，哪曾料到，此时此刻，他们简直是“啪啪啪”被打脸。
实在是弹的太好了，虽然孩子尚小，力度不够，可小天使弹奏出的曲子是他们没听过的，听起来尤为悦耳，且听得人莫名地忘记一切烦忧，情不自禁地融入曲子中，走进曲子营造的意境里。
悠扬的乐曲时而如山涧清泉，哗哗流淌着，激起一朵朵调皮的浪花，碰碰岸边的石头，打个招呼，说句悄悄话儿，然后继续向前流去；
时而又如天上飘浮的云朵，那云朵尽情感受着天际的辽阔、悠远，感受着周围恬静、柔和的氛围，令人无比心旷神怡……
曲音转换，美妙依旧，动人心弦，楚父楚母还有楚宸宛若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，浑身暖洋洋的，伴随曲子再度欢乐明快起来，
楚母三人仿若看到眼前蝴蝶翩飞，在百花丛中嬉戏……仿若看到春风绿过田野，柳树吐嫩芽……仿若看到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，又似孩童们放飞纸鸢，笑咯咯地追逐着……
在叶夏指间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，楚父楚母和楚宸久久没有做声，没有从那充满幸福，充满希望，充满爱心，充满生活气息的曲子中回过神。
直至耳廓飘入小孩儿陌生稚嫩的童声，三人几乎“刷”地一下把目光齐聚向楚涵。陌生稚嫩的童声？在这个家里，能发出陌生稚嫩的童声，除过她（他）的孙儿（儿子），不会再有第二个小孩儿。
小天使的声音他们识别的清，那么家里目前有俩小孩儿，他们听到的声音只能是他们家涵涵发出来的。
“妹……妹妹……”
听到小孩儿再次唤自己，好吧，她现在三岁半，在身体年龄上确实比小孩儿小，是小孩儿嘴里的妹妹。
“小哥哥，我听到啦，你叫我妹妹，那你能不能叫下我的名字呀？我叫夏夏，是夏天的夏哦，这是妈妈给我取的名字，我妈妈姓夏，爸爸也姓夏，所以妈妈给我取名夏夏，还有哦，我是夏初出生的，我很喜欢我的名字。”
“妹妹……夏夏……夏夏……”
楚涵很认真地唤着叶夏的名字，虽然喊的断断续续，但他确实有张口说话，听着孙儿如天籁般的声音，楚母一个没控制住，捂住嘴高兴得扑在楚父怀中哭出声：
“你听到了吗？咱们涵涵说话了，咱们涵涵说话了……他今个又是自己穿衣服鞋袜又是开口说话，我好高兴，我好高兴……”
楚父轻抚着楚母的背，情绪激动，眼眶湿濡：“是是是，涵涵说话了，你没听错，我也有听到，儿子也有听到……”
楚宸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，但这次，他和楚父一样，深眸湿润，揉揉儿子的头，单膝蹲地，将儿子紧紧地揽入怀中，向来沉冷的嗓音微微发哑，却难掩柔和：“好样的，儿子！”
轻亲了亲儿子的额头，他方松开儿子，揽叶夏到自己怀里，同样的，在叶夏额头也轻亲了下，说：“夏夏，叔叔谢谢你，你是个好孩子，叔叔谢谢你！”
他有理由怀疑是这奶娃娃弹奏的曲子引来他儿子开口，因为那曲子不仅旋律好、意境好，且弹奏得极好，儿子在听的时
候肯定和他当时的感觉一样，仿若身处一个祥和，充满阳光和幸福，充满希望和生活气息的世界。
耳边有柔和的风声，有山间清泉流动的声响，有孩童追逐纸鸢发出的笑声，有阳光带来的温暖，有花草散发出的芳香，有云卷云舒……
是这首曲子把他的儿子从他们靠近不了的世界带出来的，是这首曲子让他的儿子开口说出五年来第一句话。不过，他知道要证明他心里的猜测，
需要看他儿子继续听奶娃娃弹奏那首曲子的效果，需要找来其他自闭症儿也来听听这奶娃娃刚刚弹奏的曲子。
心里做出决定，楚宸抱起叶夏，握着儿子的小手紧了紧，对双亲说：“爸、妈，我觉得是夏夏弹奏的曲子让涵涵开的口，不过，
要证实这件事，需要涵涵继续听夏夏刚才弹奏的那首曲子，可是夏夏毕竟还小，要她一遍遍弹奏肯定不合适，我想下午带俩孩子去星耀一趟，在那由夏夏再弹奏一遍，好录制出最好的效果，这样以后给涵涵播放起来会方便些。
另外，我打算把曲子多拷贝一份，拿去咱们楚氏的医院，在那由治疗儿童自闭症的专家播放给其他患儿听听，没准能收到和涵涵一样的效果。但在做这两件事之前，我得先和夏骏沟通下，得让他知道我现在的想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