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章 你不认识我我却见过你(2 / 2)
“牛三儿听说过吗?”黄头发女人说,见她点头,故意从这边挪到那边去,“我是他女朋友。”
她首先想到的还是那个光头花裤衩,听说他曾带人去学校门口站了站。
“江河是他的朋友,所以我见过。”
“他,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
黄头发女人笑了起来,“江河呀,他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笑容立马止住,伸出一个指头,“一百,给我一百,我回答你这个问题。”
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,瞧着她认真的样子,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百给她。
她麻溜收了钱,笑靥如花,“我也就那么一晃神儿看见过一次,脸颊消瘦,鼻子挺拔,眼睛没看清楚。”
“还有呢?”她急切的问。
她想了想,“哦,对了,后背有很多伤。”那时夏天,江河在牛三儿的后院练棍法,许是太热了,他脱了上衣在水龙头下洗脸,她去给牛三儿送烟时看到的,匆匆一瞥。
“再没有了?”
“没有了。”
“就这些?”
“你也知道,他一向很神秘。”
她沉吟一会儿,“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?”
“李莉。”
原来她就是李莉。
年初扫黑除恶一开始,青龙帮的地痞流氓就被一锅端了,听说他们老大牛三儿还被判了刑。
其实具体到牛三儿身上的案件并不多,只是他纵容手下,又爱讲江湖义气,什么脏烂水都爱往自己身上揽,虽没有人命官司,却有致残行为,再加上放高利贷,被判了十年。
树倒猢狲散,本是人间常态,偏偏这出戏里,还有个痴情女,就是李莉了。
牛三儿被判刑时,她怀孕俩月,她的家人竭力反对逼着她去打胎,可她就是铁了心的要等他出来。
这时听山明和季豪杰说的,原来她从星北躲到这儿来了。
她瞧见她的肚子,刚进门时压根儿没有注意道这是个孕妇,她太瘦了,又穿一个宽大衣服。
“我拿一束黄菊,”又瞧见斜对面的玫瑰,“有月季花吗?”
“我院子里有。你要的话,可以现摘,先说好,现摘的贵。”
“要。”
就见李莉拿把剪刀冲向后院,“你可别走。”
她笑了笑,环顾着这家不大的花店,不起眼的角落里居然还摆着花圈,看来,她真的很缺钱。
翻翻口袋,浑身身下也就只有三百的现金了,偷偷叠好给她放在水杯下面。
李莉急匆匆从门外进来,见她还在,舒一口气,“看你赶时间,刺我就不一一摘了。”
“也行。”反正他挺擅长去刺,“多少钱,我转你。”
“一百五。”她毫不犹豫地说,“我可以送你些纸钱。”
这一趟出来,花光了她半个月的工资,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,她抱着花走了出来。
阳光依旧明媚,微风不燥,她把花放在前面车篓中,启动钥匙开行,她从后视镜中看到,李莉从花店中追来,手中晃动着那几张钱,她在说什么,她压根儿没听到。
“我不是可怜你,”她在心里说,“我只不过想谢谢你,还记得江河。”有一个人见过活生生的他,甚至看清过他的模样,让她顺着她的眼睛,去感受到他的存在,这是给她莫大的安慰。
十五分钟后,水舟摇立在周水村的集体墓地里,满目皆荒凉,甚至不能用荒凉来形容。
她只在迁祖坟的时候来过一次,那时又是鞭炮又是花圈黄纸的,很是热闹。
一时又想到自己以前最爱趴到坟堆上,跟山明等着蛇出洞,为什么那时的记忆就没有现在的悲凉感?
她抱着两束花,按照墓碑找到了周长生的坟,替杨老师放上那束黄菊,呆呆站着。
周老师真的能收到?“呵!”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,另一只手从口袋伸出,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梢。
人死万事空啊。躺在这里面的人怎么会看得到呢?
她的目光越过无数坟头,最终落在东北方一座荒坟上,那里草木疯长,像是参加一场无人约束的盛宴。
没有墓碑,更没有花圈。雨打风吹,被人遗忘着。
水舟摇犹豫很久,还是抱着月季花走上前去,她早就知道江河埋在这里,她也很早,有几次吧,站在远处的路上眺望过。
她把花放进草丛中,“送你的。”她说,说完就笑了,居然还想等着人回应她。
她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,只是这一刻,她觉得很空,很不切实际。如果真的有鬼,为什么一次也不入梦来?他难道就没有一点儿不甘心?
她真希望有鬼啊。
哪怕你现在出来吓吓我呢。
天晴,风动,云高,与来时,没有半点儿不同。
她忽然想到那堆冥币,从袋子里翻出,先挪到自家祖坟前找到打火机,给老奶奶烧些。
又移到江河这儿来,念叨着,“托梦是不是得花钱,你一定是没钱了对吧?”
烧了一会儿又不放心,“你们不准抢啊,这是我给江河的。”
等你有了钱就赶紧给我托梦吧,拜托了。
烧完后站起身拍拍手,“走了。”扭头就走,不能再待下去了,让老祖宗们看到她哭怪难为情的。
微风依然在吹着,似乎比刚刚猛烈了些,鲜嫩的月季花躲在草丛中,静静释放着花香,不久后,就跟这座没有墓碑的坟融为一体了。
回到杨老师家中时,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完。
“卡着点儿回来的。”杨老师隔着玻璃喊道,见车篓中有掉落的花瓣,便知道她已经去过墓地了。
她急匆匆把饭菜放下,提着一兜菜就往外走,“再等我一会儿啊,杨老师,马上回来。”
边说着边往门外跑。
她提着一大兜菜猛然推开洪兴家门时,曾默存与洪兴正感慨万千彼此沉默着。
见她闯了进来,三人同时愣住。
屋子有些黑,水舟摇并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,只是惊诧,“呵,居然有客人。”
“哦,”洪兴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回答,“这是”